荒南

只……只想躺着吃粮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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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日lof,是红心蓝手评论都喜欢的贪婪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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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世界

1

背疼。

墙上的电子屏跳到了十八点二十。殷虚伸了个懒腰,揉揉自己的肚子,转转自己的脖子。饭点已经过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他还是一个人坐在这儿,肚子空空,从肩颈到腰际都直僵僵的。

而樊汉雨没有来。

从未有过的事发生了——从不迟到的樊汉雨没有来。

殷虚从木凳上跳下来,去食物柜里找吃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可从没有亲手打开过它。他只记得樊汉雨曾经牵着他的手对他指点这些东西,好让他能应对一些所谓的突发情况。

柜子里有压缩能量块和排列整齐的透明水囊。殷虚犹豫了一会儿,捧起一个水囊咬破表皮——对他而言,樊汉雨不在已经是天大的突发情况了。

它们喝起来似乎比平时的水凉一些,又好像没什么分别。殷虚小口吮着,不想喝得太快。一则除了这个他无事可做,二则要是樊汉雨忽然回来了,猛喝水的他或许会看上去有点愚蠢。

他花了好一会儿把水全送进肚子,樊汉雨没有回来。殷虚咬开第二个水囊,伸了伸手去抓能量块,想想还是缩回。可是第二个水囊吃空了,樊汉雨仍旧、仍旧没有回来。

殷虚吃掉了一块压缩能量块,它吃起来像是花生和米粉的混合物。他坐回凳子上。

一个钟点、两个钟点、三个钟点、四个钟点。23点了,殷虚睡回床上。他数数:从一到五十,从五十到一。他睡着了,他又睡醒了。殷虚睁开眼睛。光,百分之五,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八十。电子屏的淡蓝数字是八点整。

殷虚坐到他的木凳上。

接着一整天,樊汉雨没有来。

2

在门里面,樊汉雨不再出现了。那么门外面,大事一定发生了。殷虚在他的凳子上试着转动脑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门外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任何事。凳子有些硌屁股,他忍不住在清漆面上动来动去,一会儿挪挪位置,一会儿转转脖子。他以前不这样,但是今天樊汉雨还是没有来。

殷虚伸出手,抓住一把空气。

站起来会怎么样?樊汉雨会说,这样不好。他规划了殷虚的行动和生活。照着规划来是好的,乱动是不好的。可是,可是。

殷虚站起身来。他看向自己的凳子。漆面破碎了,尖利的木刺一根根竖起,和凳子的表面呈现一个个直角。

殷虚坐回床上。他坐了一会儿,在手上逐渐加大了力道。殷虚撑起身体,他像是做贼一样蹬开被子钻进床里头。

这天他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光不知什么时候变暗了,又变亮了。他在床上呆坐着。他不想吃花生,也不想吃米粉,樊汉雨会给他带员工的简餐。他想念肉的味道。

肉和碟子出现在他的被子上。殷虚睁大了眼睛。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他在心里搜索词语。他想到了词语。

筷子。他默念,筷子。筷子。木质、细长、棍状。筷子出现在他的手上。

殷虚吃下肉。肉吃起来没有味道,他的思绪把味道从脑袋里挤了出去。

樊汉雨说:不要想。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不 要 想。

3

殷虚把柜子里的应急食品吃完的那一天,电子钟坏了。屏幕以前从没有坏过,也许是因为樊汉雨会修它,可是樊汉雨已经很久没来看他了。先是一丝杂色,接着是马赛克,然后它再也不发光。

殷虚发现自己并不会感到饿,只要他不去想这事。一顿不吃和十顿不吃都不会伤害他的身体。木头凳子松垮了,漆面破碎的地方长出黄黄绿绿的生物。霉菌。真菌。是什么?是这个吧。樊汉雨应该提过。在森林里,高树参天,灌木丛在荫蔽之下,朽木里长出苔藓、真菌和蘑菇。樊汉雨没有讲过故事才对,但他告诉过殷虚。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殷虚张开手指,对着天花板凝望。阴影把指节的形状印在他的脸颊。

不要想。

可是人怎么能不去想呢?

词语从他的腹腔涌出,在牙齿上敲打。他张开嘴,试着震动声带。

“……樊汉雨。”他轻声说,“我想修好凳子。”

他想修好凳子。他想修好屏幕。他想修好曾经拥有的一切。

不过,他真的拥有过什么吗?

殷虚对着天花板伸出手,闭上眼,接着被万物淹没。

4

起初事情很混乱。他造出凳子,也造出泥浆,造出画笔,也造出噩梦。接着他造出花朵。那是樊汉雨喜欢的花,他没有告诉过殷虚,但殷虚偷偷记住了。他在掌中把这圆圆一簇无尽夏捧住,用目光描摹它的每一片花瓣,每一条曲线。这比他记忆中的更好更新鲜,像是活着的一样。

从这一天起他的进步就变得相当明显了。每当他记起什么东西的长相,他就在房间里复制它们。因为空间不够,很快殷虚就得抱着他们睡觉。

我应该造得小一点。他想。按比例。或者拓宽房间。

二者他都做了。

房间变大了大概有五倍的时候殷虚说什么也不敢再扩展了。他习惯了小标准间,对空旷的环境感到不安。他把回忆起的一切都造出来了,那好像是对着百科全书或是类似的资料,分门别类、有条有理地刻意去记住的。

他最终开始创造人。

指头大小的小人,咿咿呀呀,对他跪拜,生生死死。他们学得也很快。殷虚有时睡上一觉,醒来时枕头边的小东西们就学会了新东西。殷虚和它们玩闹了很久,直到某天小人们互相杀死了对方。

一个活着的都没有了吗?活物死去会腐烂发臭。殷虚想着,让他们消失在了房间里。他失去了所有的小小的东西们,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变回了坐在木头板凳上的殷虚,脑袋空空,提不起思考的劲来。

房间还是太小了。可是他已经拓宽过它。对于一个房间而言,太大是不适当的。

他盯着门。

门是由外面控制的,你不能打开,也打不开。很抱歉殷虚,但这就是你的家了。樊汉雨好像是这么说的。

接着他想起早就烂过不止一次的椅子。

殷虚凑近门,试着推了推。

回应着他的期望一样,它根本没有锁上。

0

樊汉雨把档案又看了一遍。他把每个字每个词掰碎了,又用要同样地掰碎点什么的困惑与愤怒看向身边的年轻人。穿着研究所制服的年轻人前不久还是档案里在照片上敲着章的超自然生物。他确认了这玩意非人、危险、从思考方式上就令人作呕地背离人类的一般常理,并且费了难以计量的精力与时间确保它被牢固地收容。如今这东西却成为了他的搭档。

“殷虚,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殷虚在他右肩的右侧低声笑起来。那是比起恶意更接近于无害而愉快的笑声。“我现在是安全的,我是人类了。我为了自由身可是把自己切掉了一大半哪。”

说着,他转头告诉主控系统调高光源,开启监控,那个眼神空荡的少年出现在镜头里。他就像是被三层滤网过过的豆浆一样洁净毫无渣滓。

“只要不教导,压制他的想象力和记忆,他就是无用而安全的。比管理我方便多了不是么?”殷虚这么告诉他:这个孩子会成为保险。

“就算因为各种神秘,世界某天毁灭了,我也不会有心重塑它吧?可是这孩子不一样。只要你们教得好——”

同样的一张脸。仿佛捏造的平行世界中的过去,不存在的未来,错误的可能性,心底某处的期望。樊汉雨感到胃部不适。他在心里发誓他不会接受与这两个东西里的任何一个共事。

可是殷虚在任务中阵亡后是他按时在墓园的小格子摆上无尽夏,而对另一个殷虚的引导也由他一手包办。事情究竟会变成怎样,他已经无力再想了。脆弱的星球,古代的遗迹,不可名状的怪物与神明,应对策略一份一份对冲失效,直到编好最高等级的事故无可避免地降临。如果是地区性、国家性的灾难,为了收容失效后的安全起见他会处分掉纯白房间里安静的孩子吧。但是现在,人类的灭亡已经是必然事件。

【这个孩子会成为保险】

樊汉雨并不相信这话。但空间的扭曲已经在三个研究区域外朝本区蔓延,他必须做出决定了。

殷虚真的足够强大吗?这个残缺的部分可以信任吗?当现实吞噬者把世界都碾碎,殷虚可以靠着“相信这个房间一如往常”保持在房间里的安全吗?他再也等不到他的监视者和监护人了。对他说绝对不能打开房间门也不可能打开房间门的次数足够多吗?要是特意强调一次,这孩子是否会感觉到异常?

“樊汉雨,明天见。”殷虚对他说,在小凳子上并着腿,坐姿端正。

“明天见。”他简短回答,刷员工卡。

门锁上了。

5

殷虚推开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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